潘懋元与学生讨论论文。(本组图/本报记者 黄嵘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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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懋元,广东揭阳人,生于1920年8月,中共党员,教授,博士生导师,1945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教育系,其后在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进修研究生课程。曾任厦门大学副校长、顾问、海外教育学院院长、高等教育科学研究所所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学科评审组召集人等职务。现任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名誉院长、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顾问、全国高等教育学研究会名誉理事长。
就在前几日,潘懋元成了今年最老的“全国教书育人楷模”。94周岁的潘懋元,已经当了79年的老师了。直到现在,他还亲自给20多位博士生上课。
有人将潘懋元誉为高教界的一代宗师。他数十年如一日,躬耕教学科研第一线,探索中国式精英人才培养模式,形成研究生培养经验,为国内外高教界所重视,影响辐射海内外,将教学与科研紧密结合,不断开拓新的研究领域。
他是领跑的人
●创建我国第一个高等教育研究机构
●主编的《高等教育学》成为一门学科的理论基础
2002年,正值82岁的潘懋元进了趟西藏,登上海拔5020米的西藏米拉山,他下了车,抽了一根烟。全程都没有吸氧,除了没睡好,他并没感觉到太多不适。
实际上,如果联想到潘懋元此前的种种壮举,他高龄入藏的举动其实并不难理解,在他的人生里,这不过只是又一座可以攀登的高山。
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社会主义新中国刚刚成立,我国的高等教育得到迅速发展,要求一套完整的理论来支撑。但那时,我国原有的教育科学仅仅把普通教育作为研究对象,不能适应高等教育发展要求。当时潘懋元刚过而立之年,在厦门大学讲授教育学并负责教务行政工作。他敏锐地认识到,忽视高等教育的特点、硬把普通教育理论搬到高等教育中是行不通的,必须建立有别于普通教育学的高等教育理论。
于是,潘懋元选择了“另立”山头,对高等教育进行专门研究。潘懋元和教育学教研室的几位教师将普通教育学的框架移植到高等教育中,在课程与教学理论等章节改变了研究对象,从而开辟了历史先河:“高等教育学”第一次作为一门独立的课程搬上了我国高校课堂。不过,一系列政治运动,却使得高等教育学科中途“难产”。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潘懋元已近花甲之年,伴随着改革开放,他又一次能够心无旁骛地继续对高等教育的研究。在他的学生别敦荣看来,潘先生像是一个“领跑者”,把发展中国高等教育学作为他毕生的事业来做。“他带着建设高等教育学的使命感,每个重要的时期都是他在领跑。如果我们现在回头看看,就会发现当时他研究的主题都代表着全国高等教育学最新的课题。” 别敦荣说。
为了建立独立的“高等教育”学科,他奔波于各高校之间,做了近百场专题报告。直到1978年5月,我国第一个以高等教育为研究对象的专门机构——厦门大学高等教育科学研究室正式成立。1984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将高等教育学正式列为二级学科。
在潘懋元看来,“一潭死水不会有问题,但只要发展,就一定会有问题出现。也因此,对高等教育的批评是好事,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思想跟不上这个时代。”
也因此,他创造了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的多个“第一”:包括创建我国第一个高等教育研究机构,他主编的《高等教育学》,是中国第一部公开出版的高等教育学专著,成为这一新学科的理论基础,潘懋元还是我国第一位高等教育学的硕士生和博士生导师。
他是认真的人
●教了几十年的书,每次上课前还要备课
●办“精神家园”,邀学生周末来家里聊天
往阳台上摆个桌子,就着室外的光线拿着放大镜认真地备起课来。在学生石慧霞关于潘懋元的记忆里,这个场景的记忆让她无比深刻。事实上,尽管教了几十年的书,每次上课前,潘懋元都要先做备课,并针对需要修改的部分进行调整。
前几天得到“全国教书育人楷模”的荣誉,让潘懋元突然又忙碌了起来,要去北京领奖、要接受记者采访……但最让他担心的,却还是没有时间备课,“我有压力啊!”
潘懋元承认自己老了,“这是自然规律。”但他在工作上的态度却未曾因为漫长的教龄而有丝毫敷衍。潘懋元说,自己的长寿秘诀就是动脑,“如果你从没有间断教书、读书,经常动脑筋,那么,你的头脑就不会老。”
潘懋元更注重的是与学生的互动,在经过一轮的课程教学后,学生要从潘懋元先生提供的话题中选取某个话题进行一个月的自由学习、研究,潘懋元也会随时提供必要的咨询,每位博士生就自己的研究成果在全班进行讲课和答辩,其他博士生展开讨论,潘懋元会就每个学生的讲课内容和教学能力进行全面恰当的点评。
每学期结束,代表着潘懋元又要面对一个庞大的工程——他通常需要花费近三、四个月的时间完成课程作业的批改。这其中的阅读量可能达50万字,潘懋元在阅读学生论文时并非走马观花,而是对每篇论文逐一进行评阅。
潘懋元还为学生们创造一个“精神家园”。这个“家园”,开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本来只是几个学生在每周六固定来潘先生家里随意聊聊天,进行思想的碰撞。30多年过去,却不自觉地渐渐成为了每周六固定“开场”的学术沙龙。潘先生特殊的人格魅力,沙龙轻松的氛围,让参加沙龙的学生越来越多,学生发言时,潘先生往往手拿一支香烟边抽着边笑眯眯地认真倾听,在精彩处插上一些精到的评论。不过,这里也不乏娱乐活动。世界杯时,大家就索性一起看起球赛,“看球也是一种学习嘛!”潘懋元笑道。
印象
越活越俏皮
偶尔还刷微信
在潘懋元过90岁生日时,他的几百名学生赶来祝寿。“我当时就想,如果我60岁退休,离开教师岗位,也不可能会有这几百位学生如今出现在这里了,与我成为师生。” 潘懋元说。
多年的从教生涯,让潘懋元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这些年轻人有着不同的喜好和想法,而在当老师的过程中,潘懋元同样也在学习,从不同的学生身上了解他们的价值观与生活方式。而长期跟年轻人相处,使得这名老者即使背越来越驼,人却活得越来越俏皮,讲话时他总是言简意赅,轻松幽默,偶尔潘懋元还会低头刷刷微信。大儿子潘世平说,父亲闲暇时,甚至还会钻研新手机的功能,“有时我都不知道怎么用,他都已经会用了。”
奖金分给学生
还觉“留了私心”
关注年轻人,支持年轻人,在潘懋元多年来的行动中能一觅踪影。 2000年八十寿辰时,潘懋元从个人积蓄中拿出近20万元设立“懋元奖”,每年在厦大校庆期间对那些秉承其“板凳敢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之精神的优秀年轻师生给予奖励。2006年,潘懋元又捐款25万元,其中20万元指定用于“懋元奖”,成为在校教师中个人捐款数额最大的一笔;2010年,他又捐出个人积蓄60余万元;在教育研究院,每到过年潘先生都会包一个红包,今年春节他又将自己的奖金拿出来分,而在他看来还是留了点“私心”,“我也留了点奖金给家里人。”每年新生入校,潘先生总要见见教育研究院的新生,他还自备一个小节目,那就是用教育研究院师生的名字制作谜语,让大家来猜,猜中有奖。
不过,对于自己的孩子,潘先生却索性“放养”管理,他的四个子女都年过六旬,如今有两个从事与教育相关的行业。“我行不教之教,相信他们,让他们自由发展。”潘懋元说,“有次女儿找对象了,跟我说一声,我就说了两个字,赞成。”
学生说
讲座完回厦被送医
学生杨广云记得,1986年时随同潘先生去江西出差时,他举行了一场讲座,但当晚他因为胆囊发炎,又紧急回到厦门,到厦门后他直接被送去医院做手术。这时杨广云才意识到,事实上在做讲座时潘先生就已经非常不舒服,却还坚持备课上完课。
他是“很可爱的老头”
在学生陈文看来,潘懋元充满亲切和睿智的人格魅力,是个“很可爱的老头”。而学生别敦荣说,正是潘懋元的一封信,让他与厦大结下了不解之缘,“当年我与潘先生素不相识,就写了封信跟他说我想读厦大。”没想到大年三十,潘先生特地回了封信,言辞诚恳地欢迎他报考厦大。别敦荣说,这封大年三十传来的关切,让他当下就决定一定要考上厦大,成为潘先生的学生。
文/本报记者 何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