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点多,还有女工在宿舍门外徘徊,跟家人打电话。
14个女工一个房间,几乎每张床上都罩着帘子,帘子后面属于她们的独立空间。
炎热的夏天,郑州农业路高架桥下的简易棚内住了10个人,一名工人赤膊出来透气。
□策划县区新闻部执行记者朱长振文张琮摄影
核心提示|七夕将至,牛郎织女即将鹊桥相会的日子近了。民间的牛郎织女是否也在为即将相会的日子做着准备?他们的相会,是否也隔着一条无形的天河?七夕前,大河报记者连续一周探访立交桥下、女工宿舍、建筑工地……
他们,承担了最为辛苦的工作,偌大的城市,却连一场相聚的机会都难给他们。今年七夕当天(8月9日),由大河报与拉维斯庄园共同发起的“七夕助爱农民工”活动,现召集10对农民工夫妇畅游郑东新区,到拉维斯庄园戏水、赏花,晚上还专门为农民工夫妇提供宾馆豪华房间,让农民工夫妇过一个难忘奢华的中国情人节。
只要你在郑州打工,只要你已婚(需提供结婚证明),并想在七夕这天与相爱的人团聚,请拨打大河报热线(0371-96211)或记者手机(13837160738)。
【探访】镜头1
立交桥下,一个集装箱房住着10个人,女工和衣而眠
8月1日晚,郑州市区难得一见的彩虹让住在农业路立交桥下的一群农民工光着膀子都跑了出来。
“真是彩虹啊,我在老家都好多年没见过了,漂亮。”来自新乡卫辉的60岁老汉刘永超一边指着彩虹赞不绝口,一边把铁碗往立交桥下桥墩边藏。
与刘永超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十多名老乡,其中有两名女工,现在他们是工友。白天,他们的工作是把基本竣工的农业路立交桥下面的沟填平,杂物清理走。
“我们过完年都来了,在农业路上,从中州大道一直干到经三路,住都是在立交桥下,有时搭个木板简易棚,有时住集装箱房。”刘永超说。
两名女工住的简易棚内,用几块木板搭起的棚子顶是趁的立交桥面,没有门,也没帘子,床板是与简易棚木板同样的黑色木板,枕头是两个布包,木板上铺着席子,两名女工和衣而卧,见记者拍照急忙用单子捂住脸:“别拍了,俺可不愿上报纸。”
记者问她们白天干啥活?丈夫有没有也在工地上?晚上住这儿安全不?“啥活都干,他们干啥俺们干啥,丈夫不和俺们在一块儿。安全,咋不安全?都是一个村儿的,谁还敢把俺咋着了。”两名女工说着笑着,就是不愿抬头面对记者的镜头。
简易棚旁边是两间紧挨着的集装箱房,来自许昌鄢陵的65岁农民工张坡正光着背坐在下铺看影碟,里面正播放着豫剧《断桥》的唱段:“恨上来骂法海不如禽兽……”
同宿舍的工友大都出去欣赏郑州难得一见的雨后彩虹。与张坡同居一室的,还有9名工友。他们10个来自同一个乡村,住在一间摆满五张上下铺铁架床的集装箱房内。
“热,咋不热,你想外面温度都三十多(摄氏)度,这铁皮房里可不更热?工头给我们安有大电扇,你看,风可大,就是吵,半夜老睡不着觉,玩手机。没在家得劲儿,我们在家夏天都是和老伴一起掂张凉席睡平房上,风一吹,那个爽啊。”张坡说,他有几个月没见过老婆了。
镜头2
立交桥下两层简易小楼,一年只见老婆一次面
光着身子,先在热水器下接半桶热水,再到水龙头下就着冷水,58岁的张东府开始洗澡。
来自江西景德镇的他和另外一百多名工友同住在农业路与经三路交叉口的立交桥下,这是一栋自建的两层简易小楼,一上一下共二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安有空调,同样是高低床。
“我们是专门做农业路经三路匝道的,吃住都是公司管,我们只管干活,打桩、灌浆、钢筋,啥都干,就是热,郑州可比我们江西热多了,条件也不错,饭都是我们老家过来的厨师做的,蒸米饭、炒菜,就是洗澡不太方便,我每天晚上都是光着身子来自来水管下露天冲凉,不怕人看,我们这儿清一色男人世界,没一个女人,不怕看。”张东府一边说一边和身边同样光着身子洗澡的工友开着玩笑,“七夕,情人节,咱就没过过,一年就见老婆一次面,别提了,受不了。”
当记者一问起七夕的事儿,几名工友一脸不高兴,有人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镜头3
女工集体宿舍一个房间住14人,丈夫来了拣最便宜的宾馆开房
8月2日晚11时许,位于新郑市和庄镇庆安路的一个大院内依然热闹非凡,工厂里下班的青年男女,或在水管下洗涮,或在树下草丛边闲聊。
记者在全顺人力资源有限公司负责人的带领下过了几道门岗才进入约定的几间女工宿舍。“要是没有领导批准,男同志绝对是进入不了女工宿舍的,男女工宿舍虽然只隔着一片菜地,但这是一片雷区,任何人不能越雷池半步。”该负责人一脸严肃地说。
43岁的于凤琴在此当宿管已有一年多时间了,她说,这里一栋楼共52个房间,一个房间一般住14个人,女工一般都是早上7点30分上班,中午连吃饭带休息总共一个半小时,晚上8点下班,一般都是在房间里玩手机,不让外出,也不让外人进来,也有嫌在集体宿舍住不自由,外出租房子住的,很少。“出来都是为了挣钱,能省就省,要是家境好谁会愿意出来打工?”
于凤琴的老公在郑州开大巴车,夫妻俩一般都是一个月见一次面。“开房,拣最便宜的宾馆呗,有些时候他过来就是见个面,到野地里聊聊天就算了,拖家带口的,挣钱多难呀。”于凤琴感慨道。
汤娜娜是整个女工宿舍区唯一一个带着孩子来上班的,30岁的她也是在打工过程中认识了丈夫赵君超。
“婚后有两年我没上班,他一人打工,有了第一个孩子后自己带,第二个孩子就给我婆婆留家,我又出来打工了。负担重,一人打工养活不了全家呀,这不,趁暑假我想孩子了,就把孩子接过来一起住。她可听话,白天放辅导班,晚上接回来跟我一起住集体宿舍,同宿舍的女工都可喜欢她。”汤娜娜说。
记者在女工宿舍看到,几乎每张床上都罩着一个花样不同的帘子,帘子后面,是她们独立的世界和空间。
风扇是简易房内的避暑工具
工人居住的大杂院内有很多农民工夫妇,男的上班干活,女的在宿舍做饭洗衣。
镜头4
郑州正商城建筑工地,一个屋里住四五对
8月3日中午,郑州气温又蹿到了三十七八摄氏度,南郊连云路与红云路交叉口附近的正商城建筑工地宿舍区,一棵粗壮的槐树下,一群赤着上身的农民工正在纳凉。
“屋里比这外面热多了,自来水放到瓶里都变开水了,你看我这水瓶里的水,刚从屋里掂出来的,烫嘴。”说话的,是来自沈丘的赵善,今年49岁的他来这个工地小半年了,干杂活,基建时运沙、运石子,现在楼建好了粉刷墙,安窗户。
“俺这院里你别看小,上下两层,基本上都是带着老婆一起住,一个屋里住四五对,晚上灯一关,各睡各的觉,互不影响。”赵善说这话时,院子里的男男女女笑成一团,记者看他掂的一个“富光”杯格外大,仔细看,上面竟然写着2800ml。
“我们都用这瓶子掂到工地上喝水,一天要两瓶,加起来五公斤多,都变成汗了。”另一名工友说。
一楼既是厕所又是洗澡间,一到晚上,几个水龙头得排队。“一天不洗澡身上要发臭,现在能洗澡了,条件好多了,以前在其他工地上干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洗澡了。这里包吃包住,所以大多民工都把老婆带过来一起生活,有的去工地干些轻活,有的就在家带孩子做饭,大伙上的饭吃不好,还是自己老婆做的饭有味道。”一名来自安徽的民工说。
来自安徽的刘艳正带着一岁多的小女儿在屋子里玩,旁边躺着她的婶婶,屋子里摆着四张各式各样的床,地上铺着席子,房顶的吊扇吹出阵阵热风。
刘艳是来走亲戚的,她的父母都在工地上打工,她有半年没见过父母了,她婶婶生病了,今天没去工地。
当记者与刘艳的婶婶攀谈时,旁边有几个没去工地的工友也过来看热闹。记者问他们七夕谁愿意去玩一天,有企业赞助管吃、管住、管玩,一群人笑得嘴都合不拢。
“你现在让天上掉下来个馅饼,我就信你的话。”刘艳的婶婶说。
【专访】于建嵘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社会问题研究中心主任、教授,三农问题专家)
农民工的夫妻生活是应有权利
于建嵘昨天在接受大河报记者采访时称,他此前在广东调研时就发现,好多农民工常年夫妻两地分居,即便有双方都在一个工地上工作的,由于住房等原因也无法过正常夫妻生活,“他们有的在公园里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有些趁工友外出那一小会儿‘草草完事’。”
看完大河报记者在多家建筑工地及立交桥下的探访图片,于建嵘发现郑州农民工的夫妻生活同样面临尴尬。
于建嵘说,目前,社会对农民工关注的缺失,首先是制度上的。政府没有针对农民工的住宿问题做出硬性规定,这样一来,用工单位自然是能省就省,农民工要么住工棚,要么住工地,他们的工资又不足以支持他们租房改善生活条件,这样就使得农民工即使夫妻双方都在一起工作,也无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假如政府能把给农民工提供廉租房作为硬性制度就好了。
其次是观念上的缺失。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早已把夫妻生活作为一种权利提了出来,但对农民工的这种权利,却关注得远远不够,而农民工这一群体处于弱势地位,无法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利。
再次是社会资源的缺失。农民工进城务工,社交圈子本就狭窄,而城里有闲房的人或能为他们提供帮助的人,却没有像拉维斯庄园这样主动为他们提供帮助,这也是拉维斯庄园替农民工“开房”成为新闻的原因之一。所幸一直走在公益前列的大河报及有良知的企业拉维斯庄园共同发起了这么一个“七夕助爱农民工”的活动,但愿以后有更多的热心市民及企业都能参与进来,同在蓝天下,让我们共同努力,还农民工本该享有的夫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