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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成长之痛
一个奔跑的小孩——王说自己脑海中一直有这样一幕:一个小孩在不停地向前跑,膝盖破了,风吹雨打,继续跑。路人嘲笑、观望,说这个傻孩子跑得荒唐。时间久了,大家开始疑惑怎么还在跑,这孩子也许是对的,就加入进来。“有人开始转微博,更有人成了志愿者。”
王说,最坏的时候,要保持信心。大爱清尘的成长,无疑有那个孩子的身影。
周晓翔,成都市科技新闻学会秘书长,大爱清尘管委、四川区主任。他深知,基金设置本身决定了它的命运。“大爱清尘基金是中国最艰难的基金项目,没有第二。”周陈列大爱清尘公益项目的“四宗最难”:第一、大爱清尘项目专项救助尘肺病患者,尘肺病的起因是职业病造成的,企业责任缺失、政府监管缺位,都是潜在“病因”,大爱清尘较尖锐地把责任首先暴露出来;第二、项目本身不讨巧,所有人都趋利避害,苦难和残酷的现实大家会回避,面对喜乐的环境大家都愿意去围观;第三、企业会有合作顾虑,担心把他们的职业责任暴露出来;第四、项目回报率不直接,捐助千元对一个尘肺病患者也是杯水车薪,捐助者很难看到基金带给受救助者的内心温暖。
王至今依然记得2011年那个炎热的6月,6月15日项目启动后,由于起初的宣传没能顺利展开,13天内捐款只有2500元。“快崩溃了。”他向我回忆,当时志愿者都没有信心,要放弃。
王开始疯了一样地发微博,最多的时候,他一天发几十条微博,直到6月28日。
“23:03”对王克勤来说是个难忘的时刻——演员姚晨转发了大爱清尘救援的微博。演艺圈纷纷转发,引起大量捐款。7月,网民捐款汇总达到40万。8月1日,四川凉山州甘洛县的第一批尘肺病患者获得救助。
10月,《南方都市报》等媒体开始报道大爱清尘公益项目。2012年5月,“大爱清尘”入选“中央财政支持社会组织参与社会服务项目”,获得中央财政150万元的支持。中央财政资金救治从2012年5月启动,在湖南、陕西、河南、四川四省展开,共救治20批185人。
截至2013年7月31日,大爱清尘已累计筹款9354482.41元,救治尘肺农民工759人,发放制氧机236台,助学263人,发放爱心包裹1000多个。
目前,大爱清尘在全国已成立湖南、四川、重庆、陕西、广东、安徽、贵州等18个工作区(站),发展志愿者2500余名。各工作区站志愿者,利用业余时间开展入户探访、校园宣讲、爱心义卖等活动,并多次深入矿区、建筑工地,向工人发放防尘口罩、普及尘肺防治知识。
“要对自己满怀信心,因为我们做的事情是救人的事情,人的载体是生命。”王总是这样给志愿者打气:“大爱清尘”合乎天道、地道、人道,面对不理解与阻力,我们必须坚定前行。
今年6月,大爱清尘发起首个“世界呼吸日”活动,将每年6月15日确定为“世界呼吸日”,活动得到社会知名人士和众多网友的积极参与。作为微公益的代表项目之一,大爱清尘创办了两报一刊一网四微,实现了立体传播;通过持续的预防宣传,实现了“尘肺病”较大范围的社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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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记者的“舍得”
很多人是知道大爱清尘之前,先听说揭黑记者王克勤的。
至今,大爱清尘大部分大学生志愿者来自王的学生,作为各大学院校的客座教授,王定期在各院校讲课,内容涉及调查新闻和新媒体微博的运行等。
“坚定的人道主义者。”王克勤这样定位自己。从2001年,王的一篇《兰州证券黑市狂洗“股民”》为股民奔走呐喊,被黑恶势力威胁生命以来,他做过太多为民请命的报道:《北京出租车业垄断黑幕》《河北邢台艾滋病真相调查》《山西疫苗乱象调查》……一路走来,王的人道主义指向愈加清晰。
梳理这条人道主义路径的缘起,王大笑着说,自己起初做记者的动机,是为了兰州牛肉面。
甘肃永登人王克勤,在上世纪80年代初作为组织部选拔后备干部,分配到兰州市委财贸部做宣传干事。看到办公室同事老张,将各基层的材料抄抄写写发给报社,换来可观的稿费,王有些动心。他回忆,当时的兰州牛肉面一碗0.18元,“赚一元钱可以买五碗牛肉面。”就是这简单的动机,当过学校校刊主编的王开始了自称为“抄抄写写”的投稿之路。王没想到,这一碗碗牛肉面带他走上了一条维权记者之路。
上世纪80年代末,王进入《甘肃经济日报》。与生俱来的好“打抱不平”使然,当领导要他处理一些上访材料时,王看到了自己“骨髓里的东西”——替弱者发声。他解释,那是一种梁山好汉式的朴素为民请愿者情结。后来,报社将这类资料全部交给他处理,类似报道一发不可收拾。
也正因此,《兰州证券黑市狂洗“股民”》《公选“劣迹人”引曝黑幕》《甘肃回收市场黑幕》等重磅作品在2001年横空出世,引来黑恶势力出价500万元人民币买他的人头。艰难的时候,他将妻子和孩子安排到外地。
王克勤遂投身北京新闻界。2002年,时任《中国经济时报》高级记者的王克勤用近半年时间,先后采访了一百多位出租车司机及出租车公司和政府相关部门,调查报道《北京出租车业垄断黑幕》惊动最高决策层,为北京市乃至全国出租车业的市场化改革提供坚实的实证依据。
然而,王的“骆驼”般半年出稿的工作精神,在纸媒的稿费制面前苍白无力。更多的时候,王称自己“日子过不下去”。
2007年的一天清晨,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只剩8元钱。“好悲剧呀。”然而就在当天晚上,一笔10万元的“生意”摆在他面前——某地方政府“奉送”10万元人民币给王,条件是不要刊发来写的揭黑稿件。“好纠结呀。痛苦呀!”理想的底线和现实的无奈在那一刻激烈碰撞,最终他选择了拒绝。
这期间,他将更多报道视角转向作为个体的人的命运,直面大量生与死的残酷。王坦言自己回到了原点,关注建构制度的基点的个体的人。
2005年,他采写的《河北邢台艾滋病真相调查》,掀起了对邢台艾滋病患者进行救助的序幕。时任《中国经济时报》总编辑包月阳情不自禁在王克勤的稿件上写下了这些话:“昨夜,我含泪签发《河北邢台艾滋病真相调查》,这篇四万多字的泣血之作,是首席记者王克勤所写,为此他历时数月、三赴河北邢台下辖的八县二区一市及邯郸下辖的武安市。其间,采访了34位艾滋病患者、感染者及多个艾滋病家庭,见到了8名艾滋病儿童,还接触了机关、学校、商场等许多的邢台人。搜集了大量一手资料。”文章一经发表,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几年来,王克勤获得了许多荣誉:2002年度中国传媒杰出人物,2003年中国十大维权人物,2003年中国首届八大风云记者,2004年中国十佳曝光勇士,2010年度“中国梦践行者”。
时下,很多同行已经纷纷远离调查记者的队伍,分布在各个媒体管理阶层,还有人索性离开了媒体领域转型其他事业。
“还会做调查吗?”我问,“当然。”他没有丝毫犹豫。这一角色,他永远无法舍得。
王克勤与尘肺病农民杨能芬(左一)一家
对话王克勤
从一个调查记者到一个公益执行者,怎么评价自己?
我还是一名调查记者,只是现在大量时间从事公益事业。
我是个夯实的人,“骆驼式”的人物。我个人认为中国的公益,蜻蜓点水长远不了的,骆驼式一步一个脚印,像德国的百年大厦一样去做,永远摧毁不了。这种公益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经得起考验的。
起初,并不希望以个人身份来承接大爱清尘项目,是希望我当时所在的《中国经济时报》来做。我本质是内敛的知识分子,希望低调。各种机缘被推到前台,其实,前台的日子不好过。
从我个人想法,是不希望过这样的生活,要出名十几年前我就出名了。名声是个双刃剑,不是个好事情。
对大爱清尘未来如何看?
最重要是政府接盘,欧美最后都得国家解决,撬动国家行动来遏制尘肺死难就是很好的例子。
大爱清尘的短期目标,是5年内,推进尘肺立体救援:覆盖5个项目:救命、助学、助困、救心、创业;建立全国性救援网络,实现区域性救援;实现尘肺病前期预防的充分普及,让每个农民知道尘肺病,起到抵制预防作用;同时主推各级政府工作,设立公共政策研究中心,推进尘肺病立法及制度完善,这是一个艰难过程。
无论是一个调查记者,还是大爱清尘发起人,您的坚持成就了今天,这样的性格来自哪里?
“舍得”是多层次语境,大部分人舍不得。
有选择必然就有放弃,有得就必然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了理想,就必然要放弃现实中的很多利益与好处。
我这个年龄,多少年坚持到今天这个份上,是生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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