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反儿童家暴组织遭遇介入难尴尬

 　最近一个月，广碧关爱儿童中心理事长斯文很忙。中心接到一个个案，番禺某社区一名7岁男孩疑遭家长体罚，从接到投诉到上门家访，找居委、镇妇联、市妇联，再到省妇联，斯文隔三岔五就要挨个找这些部门追踪事件进度，而在她努力了近一个月后，预料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男孩和母亲消失不见了……

　　南京饿死小姐妹事件，引发社会各界关注。成立于2010年的番禺广碧关爱儿童中心，是广东首个注册成功的关爱儿童类N G O，至今也仍是广州唯一关注儿童家暴问题的民间公益组织。4年跟进19宗个案，斯文说，找不到可以对接的政府部门，民间组织颇感无力。

　　个案：7岁男童疑遭体罚

　　见到斯文时，她正在家里挨个拨打着有关部门电话，了解最近接手个案的救助进展。“我现在看到这样的新闻都不敢细看内容，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根本不知道应该找谁，谁能24小时内跟我们对接上？”说起南京饿死女童事件，斯文顿时眼眶眨红。“关于虐童，民间机构想做的太多，能做的实在少之又少”。

　　广碧关爱儿童中心一个月前接到番禺一社区报料，该社区一名7岁男孩长期遭父母体罚：深夜让孩子跳绳，一跳就是一两个小时，能听到家长数数的声音；或者凌晨父母外出，把孩子留在家中。一次，屋里传来孩子凄惨的哭声，街坊找到居委上门，隔着门喊孩子开门，孩子说被绑在凳子上下不来。

　　随后，广碧关爱儿童中心几次上门，都吃了闭门羹，根本无法见到家长。中心开始求助居委会，居委会上报镇妇联、层层向上反映。妇联与居委终约见了男童家长。据悉，男童家庭为离异重组家庭，但家长称，让孩子跳绳只是体能训练，并称从来没有虐待过孩子，只是对他要求严格了些。由于男童身上没有明显伤痕，监护人与街坊投诉内容有出入，有关部门表示需进一步调查。

　　此后，广碧关爱中心只能干等。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隔几天打电话问进度。而在上个星期，街坊打电话告诉斯文，男童和母亲都消失了，最近不见踪影。斯文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提早介入反而打草惊蛇。

　　事后，南都记者联系到该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介绍，这对父母是该小区租户，也不愿意配合业主到居委会登记资料。居委自得知此事后，也多加留意，昨晚又上门家访，但家里亮灯，就是没人开门，居委也没办法。

　　分析：虐童家庭均为中产阶级

　　广碧关爱儿童中心成立于2010年，缘起救助饥饿女童小羽跳楼觅食事件。斯文介绍，成立家暴儿童关爱中心四年来，接触了19宗虐儿投诉或求助，均属于初期体罚孩子，由专业心理咨询专家为家长提供辅导后，由邻居代为观察效果，皆有好转，没再听邻居二次投诉过。

　　而这些虐儿个案有几个共性：1、均为中产阶级家庭；2、均为离异重组家庭，父亲工作母亲为全职妈妈；3、孩子个性比较执拗，越打越反抗，越不听越打，越打越严重。

　　斯文曾经在两年前到番禺社区论坛发起讨论帖，讨论自己儿子在小区学游泳，受到教练暴力教学，街坊们上百条回复让她震惊。他们不仅没说教练不是，反而一边倒认为严师才能出高徒，甚至有人说：“不这样训练，他能成为N O .1吗？”她开始着重做预防儿童暴力的宣传、讲座，盼望能从根源上改变这种育儿理念。

　　中心成立后，曾接到过一个父亲抓着孩子的脚倒立扇巴掌，母亲来电求助的个案。中心会先上门塞一封信件，再上门沟通，继而请专业心理咨询师为个案家庭进行辅导，所有的费用均由机构掏腰包。

　　经他们了解，这些大型社区的一些求助个案，家庭均为中产阶级，也受过高等教育，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情况？他们分析，这些父母儿时受到严苛教育，把老一辈的一套方法直接用到孩子身上，而现在的孩子普遍有个性有主见，一反抗便造成矛盾升级。此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夫妻关系不和睦，情绪无处宣泄。

　　疑惑：民间关爱机构介入难

　　此次男童疑遭体罚事件，是广碧关爱儿童中心成立四年来遇到最棘手的个案，想介入却无能为力。

　　“我们愿意做这个事，我们可以出钱出力出人，甚至一切善后的事都可以做，但我们没权力介入。”斯文甚是心急。关爱中心的热线24小时开通，只要一接到社区有虐童投诉，必定第一时间上门。可是一旦发现严重的情况，问题就来了：应该找谁？父母提供情况与街坊投诉内容有出入，该怎么办？机构愿意带孩子验伤，但没有权力。

　　每次打完电话就是等，继续等，一直等。斯文表示，假如能出台法规，发生这类投诉，可以第一时间让孩子与监护人隔离，交由民间机构带去验伤、或找专业团队介入，协助处理，是不是能避免二次伤害？

　　广碧关爱儿童中心未来也在筹划复制广碧模式，目前已经有丽江花园义工取经，计划把广碧模式复制到丽江花园。而据斯文了解，除了番禺社区，整个广州热心社区公益的大有人在，只要政府愿意牵头，或以购买社会服务形式，让自家人管自己社区的事，可以合力做到防患于未然。

　　出路：“儿童之家”可否成为庇护站？

　　对于儿童遭受侵害后应该通过什么途径、向哪些部门寻求帮助？市妇联有关负责人就表示，现在街道、社区很多家庭综合服务中心都有一块家暴庇护、儿童保护的平台，遇到类似案例可以及时与街道、社区联系。

　　另外，今年广州市妇联也要在社区开展“儿童之家”的创建，与家庭综合服务中心相结合，儿童之家的功能就包括为儿童提供安全的空间；为儿童、儿童家长、亲属、社区成员提供社会心理支持；保护儿童免受暴力、剥削和虐待等。要通过儿童之家建立应对儿童家庭暴力的支持系统。以街道为单位建立儿童家庭暴力的应对机制，设立举报热线，接到举报电话要采取应急措施：如上门劝阻、心理咨询、批评教育、转介服务等，并做好档案记录。

　　此外，还要与学校、社区、家庭联动建立儿童安全防护网络，提供儿童性侵、虐童等维权项目指引。按计划，到今年底全市要建140个儿童之家。

　　另外，市妇联主席苏佩还提到，今年还要依托市妇联38613861热线电话，建立儿童安全举报热线，接受来自受侵害儿童、家长、学校或社会公众的举报，与公安机关建立联动应急处理机制，及时将危害严重的案件转介到110报警中心，提高应急防范水平。

　　律师意见

　　静悄悄犯罪

　　应引入心理伤害评估

　　广东省律协未成年人保护法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郑子殷认为，新闻上看到的儿童性侵、虐童事件只是冰山一角，这种犯罪在法律界来讲，它是一种静悄悄的犯罪。体罚事件，对身体本身侵害痕迹是不明显的，很难定罪，而且这类事件，对孩子精神伤害才是最严重的。而国家刑法对精神损害鉴定方面缺乏关注，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亦没有专门设立精神鉴定部门。

　　郑子殷建议，是不是在侦查阶段，引入一个心理专家熟知的精神损害的界定，把心理方面侵害的痕迹找出来，作为一个定案的依据。有了精神损害的鉴定，即使身体外部没有明显的痕迹，在心理专家的认证下，这个小孩心里有侵害的阴影，这样可以作为定罪的一个证据，这种案件是比较容易侦破的，算是多了一个证据。

　　总的来说，需要建立这样一个体系，一旦发生虐童事件，能形成一个规范流程，应该第一时间找什么部门介入，亦可以考虑外包给专业机构去做。而国外的做法是，接到邻居投诉，可以直接报警由警察介入，发现可疑可先带走小孩，安排女性警官了解情况，再由一些专业机构或民间机构介入协助处理，郑子殷认为，或可效仿国外做法。

　　法律链接

　　根据《民法通则》第十六条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是未成年人的监护人。未成年人的父母已经死亡或者没有监护能力的，由下列人员中有监护能力的人担任监护人：

　　1、祖父母、外祖父母；

　　2、兄、姐；

　　3、关系密切的其他亲属、朋友愿意承担监护责任、经未成年人的父、母的所在单位或者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同意的。

　　如果没有上述监护人的，则由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或者民政部门担任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