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一天,宁夏的刘志随团队到周边山区走访调查。当这群人走进一户人家时,里屋墙角处的一个小女孩儿一声不响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看着这些大人们进进出出。细心的刘志发现屋子里的被单上、墙壁上有斑斑点点、模糊不清的血迹,如果不仔细观察,还以为是由于长年不清理留下来的污渍。刘志顿时心里一紧: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走访结束后,刘志特地留了下来。她搬了把椅子,紧挨着小女孩儿坐了下来。在还没和小女孩聊天之前,她就发现,小女孩虽然一直坐在凳子上,但是身体一直扭来扭去,刘志看得出来女孩一直在尽力地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睛里也带有些许的躲闪和羞愧。刘志问女孩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女孩儿低着头不愿意回答。过了一会儿,慢慢地接触多了,女孩用很低的声音告诉刘志:“我下边流血了。”刘志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家里血迹的来源。后来经过详细的询问才得知:女孩从3个月之前就已经来月经了。但是家里父母在外打工,身边只有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初次来月经的她不知道向谁询问,也羞于出口,所以就以这样的状态迷茫无措地过了3个月!之后,刘志等人又带着小女孩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上显示孩子由于没有做好相关卫生的措施,导致小小年纪患上了妇科疾病。
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刘志,关注青春期女童生理健康的念头油然而生。为了更深一步地了解宁夏偏远地区尤其是留守女童的生理健康教育情况,她们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走访了宁夏西吉、固原等11个县区,得出的结论是:在这些地区,由于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很多家庭即使是父母在身边但限于受教育水平低,缺乏相关的知识储备,再加上学校也并没有开设相关的生理卫生课程,使得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们不懂得保护自己,又缺乏来自学校和家庭的正确引导,导致相当数量的青春期女生患有不同程度的妇科疾病。偏僻农村地区教育的落后让这些孩子的家长的认知受到了限制,在他们看来,得了妇科病的女生就是不检点、不自爱。在这样一个氛围的包裹下,很多女孩子背负着无形又巨大的心理负担,但又无处倾诉。据刘志讲,个别女孩儿还曾经因为这类事受到过不同程度的骚扰,导致她们的课业成绩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后来,经过刘志所在团队——宁夏妇女儿童公益慈善协会的多次研究讨论,她们设计出了针对青春期女生的“卫生包”项目计划。该项目于2013年以“护芽计划”为名正式启动开展。
“卫生包”里有生理卫生和安全教育两方面的相关内容,包括书包、卫生巾、洗漱用具以及《男女青葱手册》等青春读本和一系列的相关课程活动。据刘志介绍,在她们开展的青春期女童小课堂上,她们会通过投影、画报等形式让女孩们对自己的身体有一个较为客观全面的认识,并且教她们如何正确对待青春期自己身体的变化以及成长过程中需要注意的各类问题等。
“很多时候,我们在一个学校开展的课程和活动结束后,会有孩子跑过来抱着我问,‘下次什么时候来?’”刘志说。孩子们把她们当作自己的知心大姐姐,总希望能够常常见到她们,但又怕一次活动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些姐姐们了。针对这样的情况,又考虑到孩子们可能在以后的成长路上还会遇到其他亟待解决的问题,刘志和负责该项目的其他成员一起设置了一个爱心邮箱和一个QQ移动教室,专门为孩子们的问题进行一对一的解答。刘志对笔者说:“虽然课程结束了,但是我们的陪伴不会间断。”自从线上活动开展以来,她们以这样的方式为孩子们答疑287例,并通过追踪跟进,协助5名女童就医治疗,并获得痊愈。
该项目从2013年实施到如今,已经走过了5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受益女童8107人,受益学校23所,遍布宁夏回族自治区11个区县。
据了解,刘志团队的雏形诞生于2010年玉树地震之时,那时候他们的团队名叫“快乐天使公益队”,是由刘志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自发组织起来的,去了那里一待就是6个月。由于缺乏固定的资金来源——当时队伍的经费主要是依靠团队里每个成员的社会关系自筹的,运行遇到了很多困难和麻烦。
2016年9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正式施行。2017年3月他们的公益团队在宁夏回族自治区民政厅注册成立,正式定名为“宁夏妇女儿童公益慈善协会”。“从那以后,我们就从以前的民兵成了正规军!”刘志开心地说。同年,她们加入了中国扶贫基金会益芯伙伴团队,先后在腾讯乐捐、支付宝蚂蚁平台上募集资金,截至今年11月共接收各类捐款36.5万余元。
今年12月1日,刘志和她的“护芽计划”项目团队一起来到了2018四川德阳志交会。在路演现场,她介绍说:“我们的团队发展至今具有稳定的项目人员和志愿者。志愿者讲师团8人,其中专业心理咨询师2人,妇科医师2人,公益讲师2人;志愿者团队共108人。我们每年都会定期开展4次志愿者讲师培训,一直在专业化水平上下功夫,不断地为团队增加新的血液。”
随着志愿服务的深入,刘志和她的团队发现:不单单是农村留守女童需要这样的帮助和支持,很多城市地区的女童也有同样的需求。下一步她们准备以视频的形式把这些课程呈现在网络上,不仅使农村留守女童能够一如既往地享受到这些帮助,同时也使那些城市女童在这方面的需求也一样得到满足。
在此次大赛中,她们的“护芽计划”项目获得了评委们和观众们的一致认可,并获得了金奖。刘志希望能够通过这些帮扶给女童们实实在在地灌输一些生理卫生知识,让孩子们不再因此而害怕。她也希望以后能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个活动当中,共同托举起每一个青春期女童健康快乐的未来。
“童心路”:因为知道多痛苦,所以爱你更用心
毒品的危害有多大?仅仅是对于吸食者和贩卖者有影响吗?答案很明显:不是。
那些涉毒家庭的孩子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们默默地承受着毒品的“二次伤害”?还是在和涉毒的父母分离之后像荒原上的野草一样任意地生长?
“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孩子重复着我少年时的路,我必须要帮他们。”彭立生在今年志交会答辩现场坚定地说。他曾经是宁夏同心县下马关镇一个平凡而又快乐的孩子,然而在他11岁那年父亲因涉毒被判了死缓。从此以后,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不得不背负起照顾全家人的责任与重担,开始搬砖、洗碗、甚至下煤矿工作挣钱。同样的人生经历,使得彭立生更能体会到涉毒家庭儿童的痛苦与心酸。
从11岁辍学以后,他的内心就暗自埋下了一颗拯救像自己这样儿童的种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彭立生开始踏上了他的公益之路。在2014年之前,他就一直坚持帮助别人,零零散散做了很多个人形式的志愿活动。2014年随着微信的时兴,他认识到了网络传播的重要性,专门为这些孩子申请了一个公众号,帮助这些孩子募集资金,用于改善他们的生活;2015年,他去深圳参加了一场公益慈善展览会,受到很大的启发,为了能够帮助更多的孩子,他下决心让自己的公益志愿向着更加专业化的方向发展,2016年他和他的志愿者们发起了“童心路”救助涉毒家庭留守娃公益项目。
从最初的一年帮助15个孩子,到如今的一年帮助50个孩子,彭立生和他的团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毒品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进入宁夏南部山区,上世纪90年代出现外流贩毒高峰,截至1997年年底,同心县因贩毒被执行死刑的就有100多人,被判刑在押的600多人。这些涉毒家庭有的夫妻双方都在监狱和戒毒所,有的因吸食毒品诱发癌症死亡,不仅使孩子们缺少父母亲的正常关爱,甚至这种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会伴随在孩子们未来的生命当中。这些孩子大部分有心理问题,很多人学习成绩因此一蹶不振,个别儿童还存在自杀倾向。彭立生说:“和我那时候的心理一样,有些孩子痛恨自己的父母,他们会咒骂自己的父母把自己弄成了‘罪二代’;有些孩子虽不痛恨自己的父母,但在很多交流中不愿打开心扉,对于父母和家庭,他们总是选择回避。”
与这些孩子相似的人生经历一直督促着彭立生加紧步伐。于是,爱的星火就这样慢慢地出现了燎原之势。“童心路”项目开展的前期他们逐户进行走访,帮助每一个孩子完成自己的新年心愿;他们会定期在节假日为孩子们请来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开展两期的儿童心理成长营;在国际禁毒日,他们联合银川监狱开展“亲子探监帮教活动”;暑假的时候,还会带着孩子们到同心县看守所进行禁毒教育;他们还用筹集来的资金和自己垫付上的钱让孩子们到北京去游学参观,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看到每一个孩子通过这样的活动慢慢地自信起来了,好像给快要耗尽的油箱又加满了油,我们继续做下去的动力就更足了,我们想要做得更好的意愿也增强了。”彭立生在会场上与其他项目代表交流时说。
“童心路”项目发起至今,已精准帮扶65个孩子。92%的孩子变得活泼开朗,心理问题逐渐改善或消失;77%的孩子较之前学习有大幅进步;89%的孩子能够自立自强,学会照顾爷爷奶奶。
但是,选择这样的路,坚持走下去注定不会太平坦。彭立生说,团队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资金问题,刚开始他们通过自筹的渠道还能勉强将活动做下去,可自筹毕竟不是一个稳定的资金来源,长此以往,项目必定不能持久。彭立生自己就曾经因为自己往活动里“倒贴”的钱太多而遭到了来自家庭的压力。自己本身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宽裕,大量的投入导致自己的家庭承担了超额的压力,给彭立生带来了很多苦恼。倘若仅仅是自己“倒贴钱”还好办,咬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但是,如果整个团队都要以这样的状态来继续战斗下去,“恐怕我们的志愿者都要流失了。”团队里就曾经出现过好几次会员退会的情况。
“我们现在一共有103个会员和500多名志愿者。每个会员入会时交付200元会费,一共也就两万多元的资金,而如果按一个孩子100元的资助标准,这些钱也只够维持60个左右孩子连续3个月的费用,更何况一个月100元对于每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彭立生给我们算了一笔开销账。他说,之前是通过腾讯乐捐来自筹捐款,目前也正在努力地寻找其他比较固定的资助来源。
尽管路有荆棘,但他和他的团队坚信:不久的将来,在我们志愿者的共同努力下,所有涉毒家庭的孩子一定能够走出毒品阴影,自立自强,就像向日葵一样昂首生长在阳光之下。
实习生刘开杨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