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26日至12月28日,短短三天的探访,深圳壹基金公益基金会志愿者何满被“震撼”了,他们的目的地是甘肃省定西市岷县、漳县交界处。
7月22日7点45分,在甘肃省定西市岷县与漳县交界处发生6.6级地震,地震造成95人遇难。继“4·20”芦山地震后,这是中国发生的又一次重大地质灾难。
两次地震之间相距仅3个月,但定西地震获得的关注远远比不上芦山地震。
半年过渡安置期过去了,岷县、漳县大批的灾民至今仍在帐篷内过冬。
被“遗忘”的震后地区
地震发生后的5个月,当何满爬上岷县山坡往下望时,满眼都还是帐篷。
去年7月22日7时45分,甘肃省定西市岷县、漳县交界处曾发生6.6级地震,震源深度20公里。
12月26日,地震发生后的5个月,当何满爬上岷县的山坡往下望时,满眼都还是帐篷。
“这里板房很少,地震后直到现在村内很多房子没清理,大批的人还住在帐篷中”,甘肃伊山伊水环境与社会发展中心执行主任虎孝君说。
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深圳壹基金就联合伊山伊水环境与社会发展中心等10家当地公益救灾联盟成员开展救援,虎孝君从震后到灾后重建,一直驻扎在一线。
半年来,虎孝君的主要工作是跟救灾物资打交道。
4月20日,他曾前往芦山灾区帮助救灾,相比之下,虎孝君说那里的物资从数量到种类都远远多于岷县。
“岷县受灾后期,几乎就没有什么物资了”,虎孝君说,即便是壹基金,前期救援物资种类不少,有彩条布、小孩衣物、老师们的冲锋衣等等,但数量有限,除了这些物资,后期也没有什么供应给灾区。
“这个地方受关注太少了”,虎孝君说。
灾害频发致捐款额下降
4月20日芦山地震与7月22日岷县漳县地震发生时间相隔较近,而7月份各地的洪灾又多,公众对捐款都麻木了。
这是一场几乎被外界遗忘的灾难。虎孝君表示,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岷县地处偏僻,是甘肃有名的贫困县,曝光相对较少,在外界看,这里很陌生。
何满在到岷县之前从没见过这么贫困的地方。
岷县的很多房子没有钢筋,多是小石块、黄土及木头搭建出来的土坯房,地震后,房屋倒塌,黄土松动,地基塌陷。
“这里经济来源单一,全村人靠种中药材过活,年收入5000余元,”何满说,房子对于村民来说是唯一的财产,震后房屋倒塌,他们显得特别绝望。
也正是因为贫困,这里的人几乎不用手机,信号也不稳定,只有在外打工的几个青年人知道在地震发生后,利用网络向外界求助,但大部分人仅仅只能选择村民间互相自救。
这也让很多人并不了解,岷县的受灾情况究竟有多严重。
“事实上岷县地震的震级与受灾情况与芦山地震类似”,虎孝君说,但受到的关注度远远小于芦山地震。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7月24日以后,门户网站首页几乎看不到甘肃地震的新闻,地震专题内容也不再更新。
很多网友希望看到岷县灾后重建的最新进展情况,却无法找到更多的内容。
没有灾区情况的信息,意味着对于岷县的援助远远少于芦山地震。
虎孝君说,造成捐款额低及物资短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4月20日芦山地震与7月22日岷县漳县地震灾害发生时间相隔较近,而7月份各地的洪灾又较多,公众对捐款的事情都麻木了。
大部分公益机构都走了
很多外部公益组织不愿意救援的原因是这里没水没电,住帐篷,有的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基本生活无法满足。
贫困的岷县在外界关注极少的情况下,将希望寄托在了公益机构及志愿者身上。
来岷县灾区参与救援的公益机构,一部分是甘肃本地的公益机构,另一部分是来自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公益组织。
虎孝君说,本地的公益机构由于起步较晚,力量较薄弱,能力也相对有限。
“这些机构其实特别热情”,甘肃彩虹公益社项目主管浩浩说。与四川芦山地震的志愿者相比,甘肃本地机构从规模到专业化程度都略逊一筹。
虎孝君说,平日这些本地机构几乎不与外部大型基金会接触,即便此次通过地震接触了一些大型公益组织,也无法进行有效的资源对接。
除本地的公益机构,外部的一些公益机构表现也差强人意。
虎孝君认为,很多外部公益组织不愿意介入当地救援的原因,是这里连基本的生活条件也满足不了,“没水没电,住帐篷,有的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虎孝君说,很多公益机构都放弃了来这里救援的想法。
还有一部分公益机构在灾区“一晃而过”。
浩浩的印象中,现在只有壹基金和扶贫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仍在灾区工作。
一名参与岷县救援的公益机构工作人员表示,只有专业公益救援组织会持续参与灾后重建,其余的只是来“凑热闹”。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系副教授唐昊表示,进入岷县漳县的机构有数十家,但民间公益组织本身的覆盖面较小,数量严重不足,这也导致资源不可能覆盖到所有地方,他们必须有所选择。
唐昊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并不是要公益组织平等地关注每个地区,而是政府在政策方面应鼓励公益组织生存并保障其发展,促使更多的民间公益组织成长,这样才能扩大他们的覆盖面。
但无论如何,对于灾后重建,民间机构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主要的重建工作仍然需靠当地政府完成。
地震后在帐篷内过冬
板房成本较高,政府无法匹配资金搭建,一些村民为了攒钱建房,只得省下取暖费,在冰冷的帐篷里熬过冬天。
虎孝君说,灾害发生后,政府在前期救援方面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但甘肃经济条件有限,想让政府拿出足够的资金满足当地需求,政府一时还无法做到。
相比芦山,浩浩认为岷县灾区的政府力量远不如芦山。
浩浩说,地震发生后是紧急救援,一个月后就是过渡安置,岷县地震已经过去近半年时间,但环境仍没有明显改善,村民仍然住在帐篷中,更有甚者,可能连帐篷都没有,只能住自己搭建的棚子里。
而板房成本较高,政府无法匹配资金完成板房搭建。“政府关注最多的还是学校”。他说,100人以下的学校建板房,100人以上的学校,学生们只能在帐篷里上学。
虎孝君的机构在灾后重建回访时发现,受灾严重的几个地区,一些村民得到了一家境外公益组织捐赠的煤炭。由于村内仅百余户人家,每户分得了半吨煤炭,村民得以过冬,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幸运。一些村民为了攒钱建房,只得省下取暖费,在冰冷的帐篷里熬过冬天。
此外,最让村民迷茫的是,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清楚政府关于灾后重建的政策。
“比如房子盖成什么样,政府能补贴多少钱。”虎孝君说,对于灾民来说,他们只能在帐篷里一天一天地等消息。
救灾措施根据灾害程度规划
根据灾害的大小和地震烈度大小判断灾难的等级,随后的政府措施、媒体报道都是根据这个等级进行规划。
缘何岷县漳县地震最终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唐昊表示,四川芦山发生7.0级地震时,根据《中国地震局地震应急预案》,启动的是中国地震局Ⅰ级应急响应。
而甘肃省定西市岷县、漳县交界发生的6.6级地震,启动的是中国地震局Ⅱ级应急响应。
“根据灾害的大小和地震本身烈度的大小判断灾难的等级,随后的一系列政府措施、媒体报道都是根据这个等级进行规划”,唐昊说,这是典型的“只见灾不见人的情况”。
唐昊表示,灾害本身的严重程度并不等于灾民本身受灾的严重程度,这两者并不能完全画等号,但更大的问题出现在岷县漳县后续的灾后重建方面。
唐昊直言,该地没有体现出政府现代化的治理体系,比如在宣传方面,政府没有太多关于岷县漳县灾害的详细宣传以及没有与公益组织、媒体、公众进行有效沟通,“如果当地能想办法把信息传递出去,那么对于灾后重建及发动公众救援是有好处的,但当地显然做得不够”。
事实上,无论是芦山地震还是岷漳县地震,他们的救灾体系都没有完备。唐昊说,芦山地震由于受到外部关注,在物资上更加充足,但岷漳过度依赖外部救援。
“这也说明灾区的自救能力不强”,唐昊说,自救能力是社区、政府、民间公益组织、民众之间平时合作营造的一种备灾体系,包括道路通畅、各个民政、红十字会的救灾储备等。灾害发生后,自救互助才是最及时有效的。但由于当地政府缺乏自救意识、长期规划和平时的准备,当外界援助消失时,会陷入更大的困境。
据岷县民政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去年10月,岷县就开始下雪并进入冰冻期,当地所有工程都需停工。灾后重建的规划预计在今年3月完成,4月将进行重建工作。
虎孝君说,即便如此,乐观地推测从政府灾后重建政策的明朗化到村民动手盖房,至少要到明年冬季了。
京华时报记者侯雪竹